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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盛宴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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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盛宴19

幻境中的場景,正是這間四樓的臥室。

少女“朱丹”坐在床上,郁鳶庭溫柔地跪在她腳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討好,將盒中的戒指為她戴在手上。

外表純潔柔弱的少女緩緩愛撫著他的頭頂,然後猛地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拉起來,強迫他和自己對視。

——那種通過對視令人喪失行動力的異能,在這一刻悄然發動。

那一瞬間,看著郁鳶庭的神情,黎明可以確定,他其實是有能力對抗這種異能的,非常確定。

他明確地知道朱丹身上都有什麽能力,但朱丹卻未必全然知道,他到底都有什麽異能。

然而他放棄了,選擇不反抗。

那一瞬間是否要反抗的遲疑來自人的本能,但卻只持續了一瞬間而已。他放任自己的身體癱軟下去,閉上眼睛,任憑少女拿出裝有“木偶”的針筒,將他變成她的傀儡。

然後,自以為得計、將這個強大的“怪物”玩弄於股掌的少女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撕下臉上的偽裝,露出郁凰飛的臉。

接著,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張和管家一樣的易容面皮,貼到郁鳶庭的臉上。

“朱丹”——朱雀和丹鳥,都是鳳凰的別稱。

…………

很多時候,感情會讓人做出很愚蠢的選擇。強大的存在也可能被弱者制服,甚至,心甘情願地為其操控。

郁凰飛大概到死都不知道,從一開始,她的異母哥哥就知道她打算幹什麽。至少從她開始向他討要異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份溫情糖衣下藏著欺騙的可能高達九成以上。

只是對一個平生沒得過真正溫情的人而言,哪怕明知是虛假的愛,他也還是想抓在手裏,不想放松……

所以他吩咐研究所的人只給她不會太過痛苦的異能,讓她的籌謀成功。

一個沒被父母中的任何一個愛過的孩子是不可能學會愛自己的。他不關心自己將會怎樣,更不關心手中的權柄。他甚至甘心放棄人格與自由,只要這個唯一願意騙他說愛他的人高興。

——“為什麽連騙我都不願意呢?”

他曾為了得到母親的愛而親手弒父,可在花園裏的那個幻境中,親眼撞破母親和管家的奸情,聽見母親說他是個怪物、還想夥同奸夫殺掉他,在最終絕望弒母之前,他是這樣問的。

同樣是被看做“怪物”,擁有著強大而邪惡的力量,上個副本中姜珂是幸運的,她遇到了姜琪。

郁鳶庭沒那麽幸運,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遇到哪怕一個真正愛他的人,於是在無助的痛苦中一天比一天更極端,心態越來越不正常……

——早在少年時,他就已經不再奢求真正的愛了,不然他不會問出那句“為什麽連騙我都不願意呢?”

言下之意,哪怕他明知道是騙他的也沒關系,哪怕溫情是假的,他只要有,就行。

偏偏,在這一點上,郁凰飛的確做得很好。

她沒有那麽急不可耐。撕下面具之前,她騙了郁鳶庭很多年。哪怕是在掀開底牌之後,正如第一夜黎明探查時看見的那樣,頂替了家主身份的她也仍舊會在副樓的房間裏跟“管家”說些情話,表現得甜蜜又溫情。

郁凰飛會那麽做,初衷或許只是因為怕。她知道郁鳶庭的異能遠遠地強過她,所以會怕,如果不繼續把感情演下去,有一天郁鳶庭會掙脫“木偶”的控制,反噬到她的身上。

但是,至少,她願意一直這樣騙下去……

對郁鳶庭而言,比起打碎這份虛假的溫暖,他大抵寧願就在這種溫暖的自欺欺人中過完他痛苦的、被嫌棄的一生。

“但願葉詠絮別和那怪物打起來。”

見黎明從最後的幻境裏抽離出來,“楚逐月”輕聲說了一句。

他應當比黎明更容易共情郁鳶庭的處境,目光裏也確實有些壓抑著的覆雜情緒,但聲音裏依舊沒有任何情感波動。

黎明點點頭,讚同那句“希望葉詠絮別和他打起來”,但隨後又搖搖頭:“郁家都已經七年沒有舉辦百花宴了……雖然確實已經有點被折磨瘋了,心態不大正常,但他到底不能算是個‘怪物’。”

——這是時隔七年後的第一場百花宴。副本的最開始,在每個人被強行灌輸的角色記憶裏,都是這樣。

從前那些為陰謀粉飾的百花宴與招兵、葉父的背叛、殷老將軍的死……等等這一切,都發生在郁老家主掌權的最後兩年。

在郁鳶庭掌控郁家的那七年裏,他沒做任何肉眼可見的壞事。

他雖然沒有讓研究所停止異能藥劑的研發,或許那些源源不斷的異能是他能夠抓住的唯一一點安全感。他的人生沒有意義,唯一能做的就是循著慣性往自己身上疊加異能,繼續變得更強。

但他也沒有再騙任何無辜的人過來做實驗品,測試那些異能。他從來沒想壯大郁家,沒想過統治安全區,也從來沒想把更多人拉入這個深淵當中。

說到底,他只是一個被命運苛待的孩子,哪怕親手殺父弒母,哪怕崩潰後報覆家人的手段恐怖又癲狂,他也依舊稱不上是個徹底的“怪物”……

甚至,黎明有八九分確信,要完美通關這個副本並拿到像姜珂的血淚那樣的特殊物品,他們要做的,大概是搶在第一次殺死郁凰飛之前,探索出所有這一切,進而在沒傷害過郁凰飛的前提下,割掉他手腕上那個“木偶”印記,釋放郁鳶庭。

——副本的主線任務從來說的都是“殺死郁家家主”,沒有指名道姓。

在這個莊園裏有兩個“家主”。

郁凰飛是明面上的那個,所有仆人也都服從她的命令,她的確是現在實質上的郁家家主。

但在所有不知情的人看來,郁凰飛又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公開奪取過家主的權柄,所有人的記憶裏,郁家家主都依舊是郁鳶庭。

所以,表面上的郁家家主和真正的郁鳶庭,大約無論殺死哪個,莊園的正門都會解封。

——被註射過“木偶”又被強行解除的人,會在十分鐘後炸成一團血霧,就此死亡。

按照諸多碎片幻境中表現出來的郁鳶庭的心境,即便“木偶”失效,他應該也不會傷害郁凰飛。但同時,從他掌權七年沒有舉辦過百花宴來看,他同樣未必會傷害旅行者們扮演的無辜貴女們。

很可能,五分鐘後不可避免的死亡,那正是他盼望的解脫,他只會覺得釋然、輕松。

大約就像“幽水新娘”中的完美通關達成後,潭水上的影像將姜家姐妹的故事完整講了一遍那樣,旅行者就只需要靜靜地看完他的一生,然後陪著他安靜渡過人生的最後十分鐘。

到時候,十分鐘過去,郁鳶庭死亡,通關條件達成,莊園正門的光屏消失,而郁凰飛還好好地活著,莊園仆從們的狂暴化也就不會發生。

旅行者們只要等待下一個可以自由活動的夜晚,穿過花園逃出正門,就大功告成。

——可是,這條生路在梅傲霜第一次殺死郁凰飛的時候就不覆存在了。

郁鳶庭或許很早之前就已經不大想活,死亡於他而言是種解脫,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就可以接受有人傷害他的織夢人,試圖去破壞這場他從始至終自知虛假的、被愛著的美夢。

這就是為什麽,當從梅傲霜那裏得到最後一塊線索拼圖,黎明會說:“我有一個很不妙的猜測。”

因為生路已經只剩下更危險的那種,完美通關已經不覆可能。

…………

就在此時,突然間,一聲歇斯底裏的絕望嘶鳴無孔不入般傳來,就好像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為什麽要傷害她?!為什麽連讓我一直這樣下去都不行?!!”

那是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來自真正的郁鳶庭。

他一直改換著嗓音扮成管家,假扮他的郁凰飛卻無法完全模仿他的發聲。或許這種對聲音的模擬,又是一種他有而郁凰飛沒有的異能。

但無論是否是郁凰飛命令他這麽做的,歸根結底,都是他主動在配合郁凰飛侵占自己的身份,對自己予取予求地玩弄。

——他的情感就是這樣純粹又扭曲,像一顆畸形的果實。他可以平靜地迎接自己的死亡,失去那個欺騙他的女人卻令他崩潰發狂。

此時,身在花園的葉詠絮並不知道這一切前因後果,於是更加無法理解,事情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她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管家”仰天哀鳴,然後用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與力量一劍切斷她的左腿。

她甚至來不及感覺到疼,只看到血光,以及血光後那雙癲狂的眼睛。

——早在郁家家主死亡的播報傳來而大門卻沒有開啟的時候,第一時間,她便想到了光屏的遙控鑰匙,然後很快便和正往主樓去的管家遇上。

她和這個比園丁女仆強悍很多的小boss纏鬥在一起,同時且戰且退,引著他遠離滿是女仆的主樓,去往大門的方向。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削去那些撲上來的園丁頸後一塊帶有特殊紋身的皮肉就能讓他們暫時叛變,然後在十分鐘後突然死亡。

隨後腦海裏接二連三刷出的系統消息更是讓她措手不及。她不明白為什麽郁家家主竟然能反覆死亡九次,在以一敵多的打鬥中,也無暇分心去想。

她只知道,莊園大門的光屏消失了,此時只要她能逃出去,她就能通關這個副本,就是成功。

莊園大門就在離她不到兩百米的地方。

可是她很快就又發現,自己被管家纏得難以脫身,被這樣的敵人拖著,要逃出大門根本不可能。

接著,她就看見,管家身上也有那個特殊的標記,就在他的手腕上。

她原以為,就算頂頂不濟,即便切掉那個圖案管家也不會像園丁們一樣反水,她也只需要再堅持十分鐘,這個難纏的小boss就會自然暴斃。

然而,當她真的抓住機會削掉了那塊皮膚,後面發生的事卻讓她瞬間明白,她絕不可能在這個家夥面前堅持十分鐘……

郁鳶庭那聲崩潰的悲鳴久久在莊園的每一個角落裏回蕩。

主樓這邊,黎明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只見,周遭的墻壁正在那悲鳴的餘韻中像是被聲波沖擊一樣,開始震蕩、搖晃……

墻皮迅速開始龜裂,灰土煙塵簌簌剝落,露出墻壁裏的那層鐵板。

然後,鐵板的內側突然傳來“砰”“砰”的撞擊,鐵板開始鼓起來,逐漸變形……

現在他們終於知道,這個莊園的墻壁裏,那一個個隱隱散發出臭味的空腔裏到底裝的是什麽了。

——喪屍。無數只被“木偶”藥劑控制著的喪屍,郁家的喪屍軍團。

楚父之前就提過一句的,在“木偶”最初被研究出來的時候,他們原本是想把它用在喪屍身上,只不過後來發現這種藥不能阻止喪屍腐爛,效率不高,便沒再繼續這個研究方向。

只是喪屍會腐爛,不是不能操控。

這個副本世界,安全墻外有的是喪屍,以郁家的實力,完全可以做到一批喪屍爛掉了,再重新抓一批填上。

郁凰飛連死了九次都沒動用這個殺手鐧,很可能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或者沒有這種能力。

畢竟她只是個冒牌貨,郁家真正的家主,從來都是郁鳶庭。

——現在,郁家莊園裏隱藏著的最致命的機關,正在真正主人瘋狂的召喚下,逐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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